烟火的气息

早晨醒来，翻看手机，看到妻子的微信朋友圈发了 一

篇《绿皮车 VS 高铁》：

……

高铁很快

快得让你记不起

邻座的样子

而火车很慢

慢得可以让你

听一个人讲述完

他一生的故事

高铁

是朝九晚五的奔波

而火车

是人间烟火的重逢……

一下子让我想起木心的《从前慢》，思绪也返回童年的记忆。

我出生在一个僻远的小山村，让我记忆犹新的两个地 方，一是村东的清水河，那里是我童年的乐园，夏天在水 里捉鱼摸虾，洗澡玩沙；冬天在河面上滑溜冰，打陀螺。 二是村前不远处的一条长长细细的铁路和一处小小的火车 站。一有时间，就与小朋友们跑到小站的围栏边，翘首盼 望着路过的绿皮火车。“咣当， 咣当……吭哧， 吭哧…… ” 每当老旧的火车由远及近，慢腾腾地地驶来时，总是莫名 其妙地兴奋起来，梦想着有一天能坐上它，去三十里外的 县城看看。现在看来绿皮火车很慢，但在那以自行车、马 车牛车为交通工具，没有私家车的年代，已经是最快的交 通工具了。心里还总有个心结：这条像是“长虫”一样的玩意儿，爬都这么快，如果站起来跑还不知道有多快呢！

后来带着这个疑问问了母亲和姐姐，母亲和姐姐们一直笑 得前仰后合，却回答不上来。反而问我： “这个玩意儿怎么‘叫唤’来？”

“呜呜 …… 咣当，咣当 …… 吭哧，吭哧 …… 吃口瓜 齑（咸菜的俗称） 哈（方言， 喝） 口水， 吃口瓜齑哈口水。” 用胶东莱阳的土话讲出来，把火车的声音形容得形象而 逼真，又引得她们哄堂大笑，后来成了全村人逗我的笑话！

记忆中最深刻还是 20 世纪 90 年代初，正在读大学的 我，放假回家或返校时乘坐绿色皮火车的情景，人很多， 车很慢，车上很乱。那时候，如果没有朋友帮忙，在始发 站乘车也很难买到座位号，更不用说中途上车，根本就找 不到座位，往往与住在前几站的老乡校友相约乘坐同一辆 列车，与买到座位的同学轮流坐。上了车的第一件事就是 问遍车厢有座的乘客，寻找最近下车的人，然后站在旁边 等着腾出座位后去抢座。幸运时等上几小时，有时候快到终点了才轮上座位，实在受不了了，到两节车厢连接处，在行李上坐一会儿，倚在车厢上，眯一觉。暑假还好，如 果是寒假，寒风从车厢缝中吹进来，刀割一般。就这样的 位置往往也占满了人，后来索性拿几张旧报纸，铺到矮矮 的座位底下，躺下身子，平挪进去，闻着脚丫子的臭味，美美地睡一觉。

即使如此， 也经常买了车票， 却上不了车。记得很清楚， 1993 年的寒假， 我们几位同学从赤峰市出发赶乘“草原列”返校， “草原列”是内蒙古境内唯一一列贯穿境内的火车，

始发东北的海拉尔市， 终点内蒙古自治区首府呼和浩特市。 火车一到赤峰站，站台上的人群逃难似的拥上各个车厢登 车口。车门打开，车厢走廊里的乘客早已满满当当，年轻 体力好的尚可挤上去，老人、孩子、妇女根本挤不上去， 眼看车要起动了，急中生智，我让先上去的男同学打开车 窗，先把行李接进来，然后一个一个顺着车窗爬进来，最 后一位同学， 身子刚爬进一半， 火车就“呜……”了几声， 开动了。最后一位同学无疑是幸运的，火车开出很远，还能看到站台上站着一群焦急又无奈的乘客，宛如媒体报道的印度火车站的情景。那时车厢里很热闹，不管认识的不认识的，站着的还是坐着的，能坐同一列车就是缘分，总有聊不完的话题。

“大哥， 您哪儿人？去哪儿？出差呢？还是走亲戚？”

“小伙子，去上学吧！哪个大学的？”

“噢！大学生呀！了不起！”

车厢里南腔北调，七嘴八舌。有看书的，有看报的； 有嗑瓜子的，有啃着咸菜吃烧饼的；有光脚的，有穿背心 的；有抽烟的， 有打牌的。整个车厢五味杂陈， 熙熙攘攘，充满了幸福的味道。

而如今，绿皮车“呜……呜”的叫声已远去。高铁悄 无声息地走过一站又一站，车速很快，快得眨眼就到；声 音很静，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心跳， 乘客各自玩着自己的手机， 也有个别人看书看报；车厢干净且雅致， 乘客舒适且惬意， 却少了兴奋与希冀。不知为什么还是老想起那慢吞吞的绿皮车，总觉得那才是人间烟火的味道。科技、物质文明日新月异，人文情感却渐行渐远，幸福更是遥不可及。不禁感叹“拥有者同被拥有约束，心空 者却处处自由”，永远不变的是每个人内心，因慈悲与善良而升腾起来的烟火气息！